这个人很懒,只留下了渣渣。

【喻黄】触碰之间 44

春节前夕的时候黄少天和喻文州去看过魏琛一次,他似乎比以前在外奔波的日子比要胖了一些,胡子剃得跟脑袋一样干净,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甚至还有心情跟黄少天吹水。

“呸,我告诉你老子现在可是有案底的人,以后出去了多唬人,一吓一个准,没准还能当个黑社会什么的,出门收收保护费都不用累死累活赚钱,多舒服啊。”

“喂喂喂,你吹牛也看看场合好不好。”黄少天隔着玻璃跟站在魏琛身后的狱警对视,恨不得穿窗而过堵上里面那个劳改份子的嘴。

“哎,开玩笑不犯法吧兄弟。”魏琛转身打了个招呼,狱警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魏琛笑了两声回头,对着隔离窗外的两人挥了挥手,“行了,大老远的跑过来又没什么事。快回去吧,我在这好吃好喝的好着呢。”

“我靠,还有没有良心了。”黄少天笑得心里发酸,骂他:“来看你你还赶人走,要不是怕你过年孤寡老人一个鬼才来看你,再说了你们这儿不是德智美体劳全面改造吗,连感恩都不会吗?”

“放屁!”魏琛抬抬下巴,“谁说孤寡老人一个了,我们这边大年夜晚上还有跨年晚会呢。”

“这么热闹?”黄少天眨眨眼,抬头看了眼喻文州,这人半天没吭声,这时才眯了眯眼睛问:“是吗,魏叔叔要表演什么节目?”

“我?”魏琛换了只手拿电话,咳了一声,“我才不演,我只负责看,又不是谁都能上去演的……”

“你不是要跳舞吗!”魏琛背后的狱警忽然吼了一嗓子,一下拆穿。

“我靠,滚滚滚滚滚,我就说家属看望配什么狱警啊,还有没有点个人隐私了?”魏琛在黄少天的起哄中挂了电话。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太阳将将落山,刚呈灰朦的天就已经有人家开始放起新年鞭炮,回程路上沿途时不时能看见空中的烟花,五彩斑斓的星火转瞬即逝。

往年的春节都是四个人一起过,而今年只剩下喻文州和黄少天了。黄少天每年过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方世镜和魏琛灌酒,他自己不喝劝酒倒是一把好手,直到两个醉酒的大人凄凄哀哀地发酒疯,他在一边拍照,然后笑出眼泪。

而今年两个大人不在,却正好也是他们成年的一年,过年酒桌上的酒可以继续合理得摆着。

喻文州做了点菜,又沿途买了点吃食,两个人在方世镜家的六人餐桌上就这么吃起了年夜饭。黄少天端着酒杯,倒着不知从方世镜家里哪个地方顺来的酒,豪气冲天给自己灌了半杯。

“先吃点菜垫垫胃,空肚喝酒伤胃。”喻文州没阻止,只是提醒了他一句,然后自己吃自己的,一边跟黄少天随便说些琐事,黄少天开始和平常一样他问一句答十句,但是越到后面越放空,话也越多,但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那边黏黏糊糊嘀咕,说的什么大约他自己都理解不了。

“好了,别喝太多。”等他双颊通红,身体开始配合说话手舞足蹈,喻文州这才收了他的杯子。过程中喻文州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黄少天的声音顿时小了,愣愣坐回位置,好像进入了另一种醉态。

今年的年夜饭和平时晚饭没什么区别,大概是太过于冷清,和往年比几乎可以说是草草了事。按常态喻文州做饭,黄少天洗碗,但今天喻文州显然是怕他醉成这样手打滑,吃完后自己收拾了桌子和碗碟。等他清理好水台,甩干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看见黄少天正站在厨房门口看他,黄少天整个人都散发着饱食后的满足感,那双眼睛里闪着光。

喻文州想起曾经听人说过,酒这种东西,越喝越醉,却也越喝越精神。

他擦干手,走到餐桌前坐下,橘色灯光下的双眼沉溺着一汪暖意,手指在餐桌玻璃上敲了两下,才开口:“有什么话,是少天需要喝了酒才敢跟我说的,我想现在可以说了。”

黄少天几乎是下意识张嘴,但是张了嘴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觉得喻文州这话听起来无法反驳,可他又因为喻文州这句话没那么怂了。如果喻文州不爱听,那自己接下来说的就是醉话,如果喻文州爱听,那自己就是酒后吐真言好了,黄少天想。

这么想着,他带着酒气坐到喻文州对面,好像那是他的保护层,让他说话没那么顾忌,“你之前不是说过喜欢我吗?现在变心了吗?”黄少天十根手指缠在一起,交叠的地方是用力的白色,耳垂和脸颊红彤彤的,被醉意掩盖,辨识不清。

喻文州感觉空气中传来一股浓烈的酒气,是对面的黄少天在做深呼吸,然后他听见一句语速飞快的话,带着那股甜腻酒气扑面传来,“你要是还没变心的话,我觉得我们说不定可以试试,反正你也没找到其他喜欢的人。”

“少天这是在说醉话吗?”喻文州歪过头看他,企图和黄少天四处游荡就是不肯直视他的眼神相撞,“我能问问少天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这么想很奇怪吗?”黄少天抬起脸,他皱着鼻子跟喻文州说话:“最开始是你自己说喜欢我的,你现在要是还喜欢那就在一起呗,要是变心了那我也没逼你。干嘛,只许你追人不许我告白吗?”

喻文州摇摇头,有些无奈,他没有想象中的喜悦,甚至连惊讶都没有,身上的隐忍压力几乎都能成形,“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现在醉了。”

“少天,我想把你的话当真。至少在这件事上,你不能和我开玩笑。”

黄少天哽了一下,“我没跟你开玩笑啊。”这话像是一记定锤打在黄少天胸口上,干脆也再也没有退路,他想都这样了再顾忌也没用了,拉过喻文州的手直逼他:“喂喂喂,我是认真的。我有必要跟你开这种玩笑嘛,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给你机会,你要是不喜欢我了,变心了我也……”

“变?”喻文州打断黄少天的话,这是黄少天第一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不平静,不耐,更多的是迫切:“怎么会变?即便是变了,也只会变得更喜欢而已。”

这种程度的告白对于黄少天来说不是没经历过,只是从喻文州嘴里说出来还是把他炸的头昏脑涨,总觉得这几个字组在一起的羞耻效果加倍。

似乎是晚饭的酒返了后劲,黄少天忽然浑身都热得冒汗,他松开喻文州的手想让二人的距离远一些,却被喻文州反手一握,整个人都被环抱而住。

二人若即若离的关系持续了半年,这是第一次将感情全然托于对方。黄少天其实觉得自己还算清醒,并没有醉,所以附上喻文州嘴唇的时候能感觉到那种炙热又浓烈的情感,这个吻更像是融进岩浆中的糖块,尽是珍视化作的苦甜。

纵身投入于此的喻文州在那时想过,他抱着的就是他的全世界,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而这仅仅的一次松懈,神不知鬼不觉得从他精神上撬开一个小口,却麻痹了他一向紧绷的自我感知。

烙上嘴唇的温度还没来得及消散,冰霜便附着而上。

高三的生活近乎让喻文州有种进入异次元的错觉,时间只不过是一组单纯的数字,低头抬头间的日子自顾不暇,等回想起来,喻文州才猛然发现过完寒假之后他有大半个月没见黄少天了。

捅破关系之后的两个人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只不过有时黄少天会来找他,趁着课间那几分钟,他们躲在狭小的厕所隔间互相接吻抚摸。不敢太过火,因为时间一到,他们必须回去见自己的同学和老师。

那天难得一遇生物课没有拖堂,喻文州婉拒了几个来问作业的同学,一个人出了教室。高二的班级层比高三的稍微热闹些,门口有两三学生讲话追跑。喻文州在黄少天教室门口等了一会,却没见他的人,找人一问才知道,黄少天今天请假。

“学长你不是跟他关系最好了吗,不知道他请假?”

内心催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喻文州只是问:“他是生病了吗?”

同学看着这位学长难看的脸色,老实说道:“不知道,他这学期请了好几次假了。”

“……”

“谢谢,我知道了。”喻文州没再多问,转身而去。

当天,他跟班主任申请了周末回家,没有告诉黄少天。两个小时的路途他独自一人走过,等到来到黄少天家,他站在屋门十米开外,没再走近一步。

那片房子连带旁边魏琛家已经被拆完了,地上还堆满了建筑废弃物和一些拆建工具,灰尘和石块堆积在一边,原本的两栋二层小瓦间,还有门口的一座石桌石椅早就面目全非。

喻文州什么都没说,只是拨通了黄少天的电话,对面的通话音响了半分钟才有人接起,传来黄少天有些疲惫的声音,“喂,文州?”

“少天,你在哪儿?”

“我……哦,我在朋友家店里帮忙,他们家水果店刚开张,我来帮忙搬东西。对了,你今天不是留校上课吗?怎么现在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我在你家。”喻文州淡淡开口。对面很长时间没有声音,除了断断续续的背景杂音。

“少天,你是不是把自己的房子和方叔叔留给你的那笔钱拿去给魏叔叔还债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我还能怎么办!”黄少天的语气里忽然带着隐忍后爆发的激动和狂躁,“还能怎么办呢,真的看着他去蹲那么多年牢?你以为他真有上次去探监时看起来那么无所谓吗?那种破地方待十年出来,以后让他怎么活?你告诉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

缄默在这一瞬间疯狂生长。

喻文州不是付出型人格,可在黄少天面前他没有一点办法。那种何事都想替他安妥为他主导的习惯已经化成血肉刻进了他的骨髓里,虽然他比谁都清楚黄少天不是容易被某种惰性禁锢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习惯喻文州的照顾也只是觉得顺时方便,当他真的开始认真想要摆脱时,谁都拦不住他。

就像现在,在喻文州自认为将他保护得很好的时候,黄少天其实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而他什么都没能察觉。

嘈杂的电话音后,喻文州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有些痛苦的。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光怪陆离的城市,配合着这场有些压抑的生活剧。

喻文州用有些无力的声音说道:“少天,那是你父母留给你唯一的东西。”

“现在还说什么,没都没了。”黄少天静默了一会,沉声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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